作者 / 刘 润
每个人，都有自己的成长。
但成长，通常不会发生在自己春风得意时。春风得意的你，会习惯性地俯视这个世界。成长，通常发生在自己的最谷底。因为只有在谷底，你才会仰视头顶上的那一点点微光，拼命往上爬，成长的力量，无限爆发。
最近，我认识了“懂球帝”的CEO，陈聪。一个30岁的小伙子。2013年陈聪开始创业，做足球社区APP，一直没有实现盈利。但在疫情期间，懂球帝居然实现了创业以来的第一次盈利。
足球啊。球赛都没了，居然足球社区实现了盈利。怎么做到的？
我很有兴趣地和陈聪聊了聊。聊完之后，我深深地觉得，从这场疫情中陈聪收获最大的，不是成功，而是成长。
就像一个少年，因为一场大病进了ICU（重症监护室），先救命，再治病，然后静静养生，最后健康出院之后，再去看待这个世界时，发现哪哪都不同了的，那种心灵的成长。
我来说说。希望能给你一些启发。
1、救命
提问：受新冠疫情影响最大的行业是什么？
餐饮？旅行？电影？
是的。当然。大家都不能出门、无法见面了，餐饮，旅行，电影，当然会受到巨大影响。但是，还有一个行业，你也许没有意识到，也因为“不能出门、无法见面”，而受到了几乎毁灭性的打击。
这个行业，就是：体育。
2020年3月24日，国际奥委会正式宣布，因为疫情，东京奥运会延期举行。原定于3月26日的圣火取消。
然后，意甲、英超、西甲、亚冠、世界杯预选赛等等著名体育赛事，都分别宣布了延期、空场举行、取消或停摆。全球仅有白俄罗斯、尼加拉瓜、布隆迪和塔吉克斯坦的足球联赛正常进行。
7月20日，《法国足球》杂志官方宣布，因为“各个国家（地区）、各个联赛面对疫情的不同应对方式”，导致“缺乏足够公平的条件”，2020年度的“金球奖”，在连续颁发64年之后，今年首次取消。
体育业，一片萧条。
你知道，这意味着什么吗？
这对一个球迷来说，意味着空虚。而对中国的一个叫做“懂球帝”的APP来说，意味着灾难。
懂球帝，是一个足球社区APP。什么叫足球社区？就是一个提供大量足球赛事、球队新闻、球迷互动的地方。
大家在这里讨论，这场比赛这个球员踢得太差了，那个裁判明显偏袒，这个上场的阵型，怎么能这么布局呢。中国球队可能踢得不算好，但是球迷多啊。所以，懂球帝APP非常热闹，每天能有超过几百万人参与讨论。
但是突然，几乎所有的足球比赛都“延期、空场举行、取消或停摆”了。赛事，是社区活跃的源动力。赛事一旦停摆，懂球帝APP的日活（每日活跃用户数），瞬间跌掉了80%。不是腰斩，而是脚踝斩。
这就像一个一路狂奔的人，突然被脚下一块石头绊倒。脚的速度瞬间减为零，但身体还在一路狂奔。于是，啪叽一下重重地摔倒。直接进了ICU。
刚进了ICU的人，通常很难接受。他们会问医生，我明天能不能出院啊？后天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会一定要出席呢。而医生通常并不搭理这样的提问。因为，他知道，病人认清现实，需要一段时间。
陈聪积极地配合“治疗”，以期早日出去改变世界。
他本来每周四晚上，雷打不动要去踢球的。什么会也不开，谁来也没用，那种少年式的“我不管”的执拗。但现在，为了救命，只要对公司有帮助的人，陈聪就去见。球，以后再踢吧。把公司带出ICU后吧。
他本来每天是中午来公司上班，晚上走的。经典的互联网公司式作息。但现在，为了救命，陈聪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4-5点。然后打个盹，早上9点继续开会。
但即便这样，公司的收入依然没有明显起色，而成本还在疯狂支出。ICU的医生告诉陈聪，想要活下去，只有一个办法，就是必须先止血。怎么止血？
裁员。
裁员。这对一个彼此依赖、互相补位的“球队文化”公司来说，难以想象。球场上11人，裁了3个人，这个球还怎么踢？
我问陈聪，痛苦吗？
非常痛苦。很难面对。很难面对曾经豪情万丈说好一起改变世界的同事。裁员，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。谁不想公司一路高歌猛进，兄弟都能财富自由。但这一刻，我痛苦地终于认识到，改变世界是一个少年的梦想，而让公司活下去是一个成年人的责任。
要不然裁掉一部分人 ，要不然所有人发不出工资。接受“不能两全”这件事，是一个人真正的成人礼。就算会被骂。
陈聪把海外和国内事业的相同部门合并，停掉了一些正在扩张中的小部门，然后裁掉了一些不重要的业务板块。公司规模，从230人，迅速缩小到130人。
终于，懂球帝止住了血。走出了ICU。
2、治病
然后，开始治病。
如果说，救命，就是止血，就是“现金流量表”为正。那么治病，就是“利润表”为正，就是寻找新的收入，降低现有成本。
首先，寻找新的收入。
懂球帝以前的收入，主要来自于品牌广告。品牌广告，就是在赛事的图文信息流里，加入耐克，阿迪，等等的产品宣传。
但是，这块收入跌得很厉害。流量没了，品牌不投了，可以理解。
怎么办？陈聪，开始发掘别的可能。比如，知识付费。
知识付费这一块，本来是懂球帝“自营”的，讲解各球队的特点、强项。但现在，懂球帝允许KOL们在平台上开账户，做自己的付费内容。
为什么以前不？还是不着急赚钱，而且都想自己做。现在觉得，只有团结更多人，也必须团结更多人，才能获得快速的成长。
很快，懂球帝的知识付费收入，就从每月100万-300万的波动，到了稳定的600万，有时甚至700万。
陈聪想，还能发掘什么别的可能呢？效果广告。
有些广告主，会通过大厂的广告平台（比如字节跳动的巨量引擎，腾讯的广点通），把广告投放到大厂之外的流量入口上，然后按观看次数（CPM），点击次数（CPC），或者带来的销售额（CPS）付费。这就是效果广告。
陈聪一开始很纠结这块，总觉得做多了会影响用户体验。他说，比如开屏广告。很多APP都把开屏页卖了，但我们一直没有。过不了心理那一关。但是到了疫情期间，身体虚弱，不喜欢喝粥也要喝，恢复体能最重要。
陈聪决定，接受开屏广告。万万没想到，开屏广告带来了非常可观的收入，但用户并没有因此而明显反感。原来，绝不喝粥，是自己给自己设的限。
懂球帝的效果广告收入，也从过去的每月100多万，到了现在的600多万。
然后，降低现有成本。
陈聪说，我们开始大量使用成熟的技术，而不是自己雇人来开发。这样成本更低。
比如，直播里的美颜技术。
懂球帝允许用户发起直播。可是用户“无美颜，不直播”。要不要自己成立一个团队，来开发美颜算法（美白，瘦脸，祛痘等），以及直播中各种各样的特效（自然，古风，电影等）和贴片（眼镜、假发、胡子等）呢？
不。成本太高。陈聪说，我们决定用字节跳动的“火山引擎”提供美颜SDK。
我们怎么做，这一块也做不过抖音。为什么不直接用抖音的美颜算法？字节跳动通过火山引擎这个平台，把美颜算法封装在一个SDK里。我只要把这个SDK封装到懂球帝APP里，直播效果就和抖音几乎一样了。每年收费也不贵，效果比我雇10个人做得都好。
交给电信公司的流量费，也是非常重要的成本。用户上传一张10兆多的动图，如果我们直接把它分发到全国几百个CDN站点，供用户浏览、下载，很费带宽，很费钱。怎么办？我们用了火山引擎的图片压缩服务。10兆多的动图送过去，2兆多的动图回来，压缩了80%，但效果几乎完全不受影响。我们把压缩过的动图分发到CDN站点，节省了大量的带宽费用。
字节跳动已经做得那么好的事情，给你用，你为什么要自己做？视频点播，直播，等等，都可以直接用。你要做的，是确保自己的核心竞争力，也就是“内容的质量”无可替代。
认认真真开源节流之后，懂球帝终于“利润表为正”了。这是懂球帝从2013年成立以来，第一次盈利。
整个团队，看到了希望。士气也开始回升。
挣到钱之后，怎么花？
你知道吗，这在以前难以想象。2015年，中超被中国足协拍出了5年80亿的天价版权。这个价格，是我们不敢想象的。但是，因为疫情，中超版权费只需要几千万，我们又终于挣了点钱。怎么办？
2021年4月15日，懂球帝宣布，获得中超未来3个赛季每轮4场比赛直播版权。并且免费给懂球帝用户观看。
这个消息一出来，懂球帝社区沸腾了，大家欢呼：小破球终于支棱一回了！小破球出圈了！什么叫世界级APP啊！
中超，给懂球帝带来了巨大的流量。懂球帝的日活，从在ICU救命时的几十万，回到了曾经健康时的几百万。
终于，病治好了，可以出院了。
3、养生
救命，治病，然后是养生。
一个人死里逃生，从ICU活着出来，人生观，世界观，价值观，都可能发生重大改变。注意饮食了，经常健身了，早睡早起了。这就是养生。
如果说，救命，是“现金流量表”为正；治病，是“利润表”为正；那么，养生，就是“资产负债表”为正。公司要开始有意识地积累资产，抵御下一次危机。
积累什么资产？
人。
陈聪，开始梳理公司的治理结构，开始造懂球帝自己的那只“钟”。
在过去的懂球帝，也是有目标的。但是，大家都不当回事。不完成也没关系。有什么事，就来问老板。老板你说怎么做，我就怎么做。做不成呢？你说这么做的，责任当然是你老板的。
这就像有员工来问，老板老板，几点了？你说：8:15。又有员工来问，老板老板，几点了？你说：9:30。老板老板几点了？你说：12:40。
在这家公司里，你是一个“报时者”，所有人都围绕着你转。你做所有的决策，你也承担所有的责任。这不是一家真正的公司。
那怎么办呢？把自己变成“造钟人”。
陈聪开始给团队设定OKR，实施目标管理。你们不要都看着我，以后看着我没用了。你们看着墙上的目标。以后遇到选A，还是选B的问题，就问问自己，哪个更有助于达成目标。别听我的，听目标的。
墙上的目标，就是我给团队造的“钟”。这口钟，每三个月调校一次。
公司，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体。他不属于我们。它有自己的愿景、使命、价值观。一个创业者从“报时者”到“造钟人”的转变，就是赋予企业自己生命的重要时刻。
那么，目标达不成，怎么办？
陈聪说，完不成的，惩罚，或者开除；完成的，奖励，甚至晋升。只有这样，公司才能沉淀越来越多，优秀的人力资本。只有这样，公司才能拥有一支能不断打胜仗的团队，面对下一次危机。
听着陈聪的分享，我很难想象，这就是那个每周四晚上，都要踢球的少年。
也许还是。只是肩上，担了更多的责任。
最后的话
大病一场后，一个人会重新认识生命的意义。而疫情，让所有企业，都大病一场。
我希望，懂球帝在大病之后，从救命，到治病，再到养生，完成自我救赎的故事，能给你一些感悟。感悟什么叫：顺境中成功，逆境中成长。
只有成长，拼命的成长，才不浪费一次危机。
和陈聪聊完后，我注意到他的头像，是一个坐在球场边的少年。旁白：还记得儿时的梦吗？
是啊。还记得儿时的梦吗？
当疫情席卷而来时，当我们从ICU活着走出来时，当成年人的责任重重地压在肩上时，我们还记得儿时的梦吗？
别急。先救命，治病，养生。完成你的成人礼。然后，重新拾起你的梦想。
不要忘记梦想。
只要心中有梦，归来仍是少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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